江月窈窕 - 江月窈窕 第49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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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风寒让江月慢隐隐开始头疼,心里又生出巨大的疲惫。她拂开楚嘉勋的手,重复:“我说,这场婚事取消。”

    她将脸偏到一旁,平静道:“送客。”

    楚嘉勋很不理解,婚姻之事不是儿戏,牵扯两个家庭,不管是江家还是楚家都是有头有脸之家,这场婚事到了今日哪能轻易取消?他不相信也不理解江月慢能这般轻易地说出取消婚约。

    他做了什么?他没有纳妾、养妓,不过是短暂地遇见了一个红颜知己,如今也愿意为她彻底断掉和冯静纯的交往。

    她还有什么不满意?她怎么就那么狠心,又那么自私?

    “楚家公子,请。”勾丹板着脸送客。

    楚嘉勋哪里愿意这样就走?他站起身,双手紧紧握住江月慢的肩,摇晃着。

    “月慢,你在说气话是不是?”

    他用的力道着实不轻,江月慢被握得肩头微疼,不悦地皱眉斥责:“放手!”

    楚嘉勋仍不放手,激动地说:“月慢,你心里有我我都知道!我们的婚事不可能作罢。你已经二十岁了,不能像个小姑娘这么任性!”

    楚嘉勋手腕忽被握住,又被掰开。一阵骨裂之声后,是剧烈的疼痛。楚嘉勋疼得额头迅速沁出冷汗,凶神恶煞地回头瞪向下黑手的江厌辞。

    “她让你放手,你听不见?”江厌辞冷冷地问。

    月皊快步小跑过来,站在姐姐身边,生气地说:“我姐姐让你走!”

    楚嘉勋被掰断腕骨的手不停地抖。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,不能正面和江厌辞起冲突,月皊忽然开口,似乎让他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点。他怒气腾腾地瞪着月皊,斥责:“你以为你在帮你姐姐?你是在害她!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小野种!”

    一直态度平和的江月慢忽然用力拍了下茶桌,厉声:“放肆!郡王府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!来人,将他给我丢出去!”

    “月慢……”楚嘉勋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,“我是你未来夫婿,是你的脸面!”

    江厌辞忽然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楚嘉勋一怔,对上江厌辞的目光,忽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,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惧。

    来不及他再多想,江府的家丁冲进来,驾着他,将他“请”出去。

    楚嘉勋怎么也没有想到,有朝一日他会被江月慢下令丢出去。郡王府的下人们望过来的目光,让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简直无地自容。

    手腕上的剧痛,让他没有心力再想其他。他踢了小厮一脚,只想快些去见大夫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一整日,月皊都安静地跟在姐姐身边。只是姐姐如常料理着府中将要过年的各种琐事。她始终面带微笑,语气温和,看不出太多的不悦情绪。

    月皊心里急得不行,却除了陪伴姐姐,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天色暗下来,孙福笑着过来,替江厌辞将月皊请过去。

    月皊瞧着正在堂厅里对侍女吩咐事情的姐姐,不愿这个时候离开姐姐,可她也不想让孙福扑个空。她还是跟着孙福去了观岚斋,想亲自跟江厌辞说一声,再来陪姐姐。

    江厌辞刚还完药,背对着月皊拢着衣襟。

    “不是所有人难过的时候都想有人陪。”江厌辞说。

    月皊愣了好一会儿,才迷惑地小声问:“三郎是说姐姐更想一个人待着,是这样的吗?”

    江厌辞没有答话。

    他将寝衣的衣带系好之后,便上了榻。

    月皊立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,才悄声朝床榻走过去,从床尾上了榻,躺在床里侧。

    见床幔还未放下,她又坐起身,隔着江厌辞,伸长了手臂去扯床幔,绣满山水的藏青床幔缓缓落下,将床榻裹住。屋内染着灯,光线明媚。如今被床幔一隔,残在床榻内暗调又柔和的光。

    月皊收回胳膊,刚要往床里侧退去,跪着的她一个重心不稳,跌扑在江厌辞的胸膛。

    月皊惊呼了一声,立刻手忙脚乱地离开江厌辞的胸膛,一边急急去扯江厌辞的系带,一边焦急问:“是不是压到三郎胸口的伤了?”

    江厌辞的衣带被她解开,紧接着衣襟也被他扯开,大片胸膛展露在她眼前。

    江厌辞胸口的伤处亦不被纱布裹缠。月皊望着他胸口上的伤处,知晓自己刚刚没有压到他的伤,顿时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还好没有压到……”她小声说着,望向江厌辞,正好对上江厌辞望过来的目光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月皊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,她别别扭扭地收回视线,却不想视线刚好落在江厌辞赤着的胸膛。

    他的胸膛线条明朗,将坚硬的肌肉切割。那胸膛之上的小点,她刚刚压下来的时候,似乎碰到过……

    月皊忽地红了脸,她视线下移,落在他半隐裤腰的腹肌。再往下……

    月皊的眼前浮现浮现了曾经不小心撞见的画面。

    她脸颊越发地红透,心口也跳快了些。月皊不敢再乱看,赶忙去扯他的两片衣襟,将他的胸膛遮住,又微颤着手将他的衣带系好。

    将他的衣服穿好,月皊立刻转过身,面朝床里侧躺下。她闭上眼睛,睡觉。

    江厌辞垂眸,瞥了一眼腰间衣带的死结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夜色深深,江月慢独自坐在屋中,将抽屉里楚嘉勋写给她的信一封封烧毁。

    她悄声上了榻,安静地睡着。

    只是,到底泪水弄湿了枕头。

    她在心里告诉自己,就哭这么一次,哭那过去十五年的错看。等天亮了,就是新的开始。日后,她与他再不相干,他也不再值得她难过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翌日,是除夕。

    一大清早,府里的下人们忙碌地挂上鲜红的灯笼、福字和对子,热热闹闹。

    月皊一个人待在院子里,托腮走神。

    一早,江厌辞和江月慢便进了宫。等他们从宫中回来,又去了前院忙碌着。

    月皊听着远处的爆竹声,心里再如何不是滋味儿,也明白她现在是奴籍的妾,今日的除夕守岁,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,是不该出现在姐姐身边的。

    月皊不想姐姐为难。

    她勉力扯起唇角,摆出一个乖巧的笑脸来,走到院子里,客气地问令松,能不能陪她出府。

    令松当然愿意。

    月皊不敢再一个人出门了,所以才让令松跟着。当然了,她也带着花彤。

    若是留在江府,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小院子,想着姐姐和三郎去前院一家子守岁,心里难免更酸涩。而且她更怕姐姐不舍得她一个人,不管是将她带去前院,还是来后院陪着她,都是让姐姐为难。

    月皊在傍晚时,到了画舫,去寻离娘。

    离娘一个人坐在舫中,抱着琵琶轻抚,吟唱着家乡的小调。

    月皊登上画舫,含笑软声:“离娘姐姐。”

    离娘讶然,将怀中琵琶放到一旁,赶忙起身相迎:“你怎么过来啦?”

    “想来和姐姐一起守岁。”月皊弯着眼睛笑。

    离娘顿时心下了然,她牵了月皊的手,温柔道:“每年都是我一个人,今年有你相伴,可真是高兴。”

    一束烟花忽然升腾,将除夕夜拉开了序幕。

    第四十四章

    月皊和离娘并肩立在画舫上,静静望着夜幕里升起又绽放的烟花。待巨大的烟花消弭于夜幕,离娘才收回目光含笑望着月皊,请她进去。

    月皊跟着离娘进了舫内,才发现离娘显然并没有为守岁做任何准备,舫内的茶水和糕点和平时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月皊下意识开口:“是我来得太突然,也没提前支会一声。让令松和花彤去买些吃的过来。”

    话说完了,月皊才意识到不对劲。若是往常,她让令松去买些什么再寻常不过。可如今……她身无分文。

    离娘笑着接话:“瞧你这话说的,你来我这里是客人,那一口吃的东西哪能让你买,打我的脸不是?不过的确需要你的侍卫帮忙跑一趟腿,红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。”

    月皊抿唇笑了笑。

    离娘说着,走进里间去拿钱银,交到令松手中,嘱咐他去哪几家铺子买东西。她对玉澜畔很熟悉,哪家铺子的东西好吃了如指掌。

    不过今日是除夕,大多数商铺都提前收了工,赶到家中一家子人团聚守岁。往日通宵达旦的九环街也异常冷清。离娘嘱咐令松去的几家,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可能仍营业的地方。

    月皊挨着离娘坐下,望见放在一旁的琵琶,询问:“你刚刚唱的歌谣我从未听过,也完全听不懂。是你家乡的土话吗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离娘点头,“原来我没有告诉过你吗?我是姚族人。刚刚那支曲子也是姚族的语言。”

    月皊愣了一下。这事儿她还的确不知道。姚族以前也是个小国家,可惜地方小,风雨飘摇多年,最后不得不俯首称臣,由国变成族。

    姚族可太远了,月皊以前从未接触过那里的人。她琢磨了一会儿,说:“我隐约记得不知是谁说过姚族美人特别多。好像还有一种风俗,姚族有一些贵女一生只以牛乳、羊乳为食,为了肤白?不过应该是胡说的吧,哪能一生都吃乳类?”

    月皊一想到一辈子只吃一种食物,旁的美食都不能碰,就觉得很可怕。

    离娘笑笑,道:“不是胡说,的确有这样的贵女。却不是一出生就如此,而是要等到六七岁,看出了模样,挑着好看的培养成贵女。”

    月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?

    离娘一边给月皊倒茶水,一边柔声说:“然后将这样的贵女送到周边的国家,祈求和平。”

    离娘放下茶壶,沉默了一会儿,才说:“我母亲就是这样自小被挑中的贵女。”

    那些幼时听来的,带着些传奇色彩的故事,忽然变得残忍起来。月皊蹙眉询问:“那、那伯母现在在哪呢?”

    “早就不在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我不好,我不该提到这些……”月皊心里顿时攀上了歉意。

    离娘却只是笑笑,用手指头点了点月皊的额头,软声道:“不必这样。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,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。”

    她又温柔问:“刚刚的歌谣好听吗?”

    月皊点头。

    离娘便抱起琵琶,轻拨琴弦,重新唱起故土的歌谣。她很小就离开了姚族,来到中原。为数不多会的几支姚族歌谣都是小时候跟母亲学来的。

    月皊安静地听着。虽然听不懂,却也觉得姚族的语言很是柔情。

    窗牖开着,河面飘着一盏盏红色的河灯。潋滟的水面上,映出天上的弦月和繁星,还有时不时绽开的烟花。

    月皊忽然觉得自己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,阿娘和姐姐都还在,虽然今时今刻不能聚在一起,可她们都在同一轮月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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